有一幅很著名的画:太阳在海平面之上,阳光洒下整片海,沙滩上有几个人正朝着太阳的方向仰望,你认为是日出还是日落?据说看到日出的人充满朝气,是乐观主义者;看到日落的人暮气沉沉,是悲观主义者。某天有人问我,你看到的是日出还是日落?虽然我知道这个寓意,却不想掩饰什么,我说我看到的是日落,他说你真的老了。也是在那天我看了《一一》,本来很淡然的我却在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呆坐在那里,掩面而泣,好像活了一辈子那么长,好像又只有三个小时那么短,我想起电影里的一句台词:电影的发明使我们的人生延长了三倍。这部电影让我从十岁活到了六十岁,最后由婆婆的去世到舅舅的孩子出生经历了轮回。
十岁的我是洋洋
我有个知识丰富的爸比,一个神经质的妈妈,一个温柔的姐姐,一个总叫我“听话”的婆婆。我总是被女生欺负,我不喜欢学校的“小老婆”。有一天,我听见隔壁的人在吵架。第二天,在电梯口遇见了那个阿姨,我想转过去看她。爸比说:“洋洋,不能这么看人家。这样很不礼貌,人家会生气的。” 我说:“可是我想知道她在难过什么。我从后面看不到啊。”我跟爸比说:“爸比,你看到的我看不到,我看到的你也看不到。我怎么知道你在看什么呢?”于是爸比就教我拍照。我每天都给周围的人拍背影,因为他们看不到我就拍给他们看。我用我的眼睛看到的世界讲给大人们听,他们听不懂,他们不相信,于是我就拍下来。后来,我发现“小老婆”也并不是很坏,婆婆死了,我跟他说对不起。就这样,拍着拍着,我就二十岁。
二十岁的我是婷婷
我有个很疼我的爸爸,一个老被女生欺负的弟弟,一个有气质的婆婆。我跟隔壁家的莉莉是朋友,我喜欢她的男朋友胖子。这些我都不敢跟别人说,可是堵在心里很难受,于是我就跟婆婆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舅舅不娶云云阿姨。我问爸爸:“如果阿弟舅舅不是坏人,那小燕阿姨一定有问题了咯?”我以为爱情有好坏对错之分,好人就应该得到爱情,坏人就不应该得到爱情。我开始跟胖子约会,后来他们还是重新在一起了,我觉得不公平,我没有做什么坏事情,为什么胖子就不喜欢我。再后来,经历了很多事,胖子为了莉莉杀死了与她妈妈有染的人,我的爱情也在他的咆哮中流失了,婆婆也死了。突然间我就明白了关于爱情的很多事。就这样,想着想着,我就三十岁了。
三十岁的我是舅舅
我有个很老实的姐夫,一个很关心我的姐姐,一个很凶的老婆,一个善解人意的前女友云云。我很相信算命,每天都在想如何捞钱,却总是郁郁不得志。我以为我很能说,但是当我和妈妈说话的时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很害怕我的老婆,我不知道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真的爱她。当孩子满月的那天,云云来了,老婆很不爽,结果同学和她吵了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痛恨自己的懦弱。那天我失魂落魄的回家,第二天,老婆在浴室看到昏倒的我,我想有那么一刹那我真的想死掉。后来,我的妈妈去世了,我的生意也开始转好。就这样,混着混着,我就四十岁了。
四十岁的我是敏敏或者NJ
我有个很木讷的丈夫,一个读书用功的女儿,一个很自闭的儿子,一个不成器的弟弟,一个关系很好的公司同事南希。一切看上去并不坏。有一天,妈妈陷入昏迷,我必须每天都去跟她说话,说着说着我就崩溃了,怎么只有这么少。我觉得我好像白活了。我每天像个傻子一样,我每天在干什么啊?我大哭起来,我找不到人生的意义,活了这么久到底在活些什么?南希劝说我去山上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我说,其实山上也没什么。后来,我依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迷茫着迷茫着,我就六十岁了。
我有个并没有太多交流的老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一个很像我的儿子,一个一事无成的小舅子,一个相识很多年的老同学兼同事。其实我心里还住着一个人,我的初恋女友阿瑞。常常觉得与周围格格不入,我自有一套行为方式。我讨厌生意里的尔虞我诈,我厌恶事事谈到钱的恶俗,可是我却不得不深陷其中。直到遇到大田,我觉得自己交了一个真心的朋友,跟他谈音乐艺术,跟他谈人生哲理,从未如此推心置腹。我还遇见了阿瑞,想起初恋的过往,我心里从来就没有爱过另一个人,只有她。可是我却拒绝了她,因为我觉得真没有再活一次的必要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已经回不来了。冲突着冲突着,我就六十岁了。
六十岁的我是婆婆
我从来没说过一句话,但是我一直都知道。知道他们的困惑彷徨,知道他们的脆弱悲伤,知道他们的快乐欣喜,这些我全都知道,而且我也知道该怎么做,可是我不想说,我也不能说。因为就像植物一样,过度照顾反而让他失去了进化的本能,他们总会和我一样明白,因为他们总会有自己的六十岁,而我却要死了。
或许你现在是过去的洋洋,现在的婷婷,将来的舅舅,敏敏,NJ,不管怎么样,你最后都是婆婆,一开始都是舅舅的儿子。周围亦有现在的洋洋,现在的婷婷,现在的舅舅,敏敏,NJ,婆婆。一个你便组成了一个世界。
看完电影,我就开始极力给他解释我为什么看到的是日落,我说日落后是长长的黑暗却总会有黎明的到来,总怀揣着希望。今天早上当我去跑步的时候,看到街角的早餐店,里面供应着花卷,馒头,烧卖,酸菜包,肉包,白菜包,饺子,一共七种。我想我每天买一种,就是七天,一共有四家店,就是二十八天,将近一个月。于是我可以跟婆婆说,我每天都有不一样。
在第一时间得知杨德昌病逝,一时无语彷徨。甲子六十年的电影人生,散场于2007年6月30日。一时间关于他的报道铺天盖地,悼念文字电影拍摄花絮满满皆是。在某个凌晨,重新看了那三个多小时的《一一》,电影透露出的内涵和细节仍然能给予我很强烈的震撼。
关于《一一》的访谈中杨德昌如是说:“这个电影是以家庭为单位出发,家庭其实就是一个生命历程的抽样,在故事里,有爸爸妈妈、青少年、小朋友及奶奶这些不同族群的生命经验。家庭具有很复杂的、互相交错的、层次感很丰富的厚度。”
这个家庭里有婆婆,NJ和敏敏,小舅,婷婷,洋洋,从老人到小孩都存在着各自年龄阶段需要面对的问题,一一娓娓道来且从容不迫。一家人的生活状态,一开始就像平行线,然后慢慢相交,再然后又彼此分叉。
电影开始时是一场喜宴,虽然小舅为了黄道吉日而将婚庆刻意拖延,却仍旧不失为一场喜庆的事情。而电影结束时出现得是昏迷已久的又忽然醒过来的婆婆的葬礼,这生和死成为了一场某种意义上的轮回。杨德昌是细腻又喜欢思考的导演,这生活中的平常事情,却极易的引发出一些我们常常忽略的哲理。还记得NJ一声叹息道出了中年人的心态“本来以为,我再活一次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还是差不多,没什么不同。只是忽然觉得,再活一次的话,好象……真的没那个必要,真是没那个必要。”这中年已迈入了不惑的年纪,当一切事情都稳定得如平静得如同死水过着这日复一日又寻常的日子时,偶尔跳出那原本的生活圈子以及长时间所形成的惯性思维时,便有一种无所钝然的所失感。想必敏敏正是如此,才会发觉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一片空白“我怎么只有这么少。我觉得我好象白活了。我每天像个傻子一样,我每天都在干什么啊?”她试图在精神上寻求慰藉,将这身心的依赖倾注给了僧侣口中的信仰,在几月归来之后却仍旧觉得那仍旧是空虚如故。真正的心境上的蜕变并非刻意改变环境,而是在于精神上的充实感。
年轻人的爱情。婷婷是听话善良的孩子。她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却无意被人所伤害?这样的花一般的年纪尚无法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甚至她一直都认为婆婆的跌倒以及昏迷是她的过错,因为她并没有及时去清理掉阳台上的垃圾。我一直都很喜欢电影里的一组小细节。NJ携旧日女友过马路时,而情窦初开的婷婷也携男友过马路。这样的人生境味,杨德昌表现得很为含蓄,又含有一丝的温情,却又不失有社会批判的成分在内。
而小洋洋这个可爱的孩子,他拿着相机拍着照片的情节,也显得意味深长,因为小孩眼光里能看出大人看不到的一面,即事物的真相。他拍着人们的后脑勺,因为这背面可能比正面更真实。小舅问他为什么,他说,“你看不到我帮你看到”。这样的话出自小孩子的口中,这思考总是充满了哲理“为什么人看不见自己的后面,为什么我只能知道一半的事情呢?”洋洋在他所处于的年纪里是个敏感的小朋友,对于事物的洞察力远远超出了他的年纪。的确,真相往往隐藏在事情的背面,我们所看到的真相只是我们以为的真相。电影最后,洋洋对着婆婆的遗像念着自己的日记,“婆婆我好想你。尤其是当我看到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小表弟,就会想起你常跟我说你老了。我很想跟他说我觉得……我也老了。”这样的话出自于一个八岁的小孩之口时,带来的震撼更超过了原本以为会有的感情。
杨德昌本身是喜欢思考的人。在电影里常常将一些生活中琐碎小事情摆放在大的视角里去看。在一定的社会背景里边,一些年龄阶段的人们身上去看,显示出它特有的价值和光芒。
关于《一一》的名字,杨德昌如是说:“《一一》代表一切简单自然,其实指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个关系不仅是言语的相互沟通,更重要的是情感的交流,我坚持每一生命个体的重要性。”英译名是“A One and A Two”,两个“一”叠在一起就成了“二”,如此简单而自然。
PS
7月2日。和朋友偶然聊起《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说起那句“只是你以为你是谁,我和这个世界一样,是不能改变的。”隐隐有泪。并非后知后觉之人。只是为这意外又自然的失去而觉得有一丝的难过。某一段的时间曾经想过,哪一日没有了张艺谋没有了王家卫没有了侯孝贤那一拨又一拨见证过中国电影历史过的人们,那时我们还在看谁的电影呢?我仍然会想念《活着》里巩俐青春的脸《2046》里梁朝伟的忧郁眼神《最好的时光》里那一些淡淡的曲子。杨德昌的病逝,诚然失去了一些新的期待,但是这历史的车轮仍然会带给我们另一些新生力量的欣喜。写了些细微的字来回忆《一一》细节,聊以纪念。
P.S。一年前所撰。翻箱底翻出的旧东西。忽然想起他。
终于抽时间重看了一次《一一》,第一次看还是它获奖的那年,然后2007年,杨德昌导演病逝。不知道那时的我算不算是文青,杨导逝世,我是非常难过。文青一点的说:看到那个死讯,我觉得自己也死去了一点点。重要的事说三遍,第一遍我已经在这篇影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说过了:
如果只选一个,杨德昌是我最喜欢的华语片导演,他拍了八部半电影,而且斯人已逝,杜绝了以后拍出烂片的可能,可以盖棺论定。
《牯》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从叙事上,它细腻的表达了一个时代,在侯孝贤的本乡本土之外,给出另一个台湾,外省人的台湾。而且,更重要的是超越时代,他拍出了男孩女孩儿青春期共同的特点--这也是本片在国际社会也广受欢迎的原因,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姜文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也做到了,尽管那是一部关于文革时期的回忆,但他同样表达了青春期的虚荣,迷惘,叛逆以及大家都不太想提及的软弱无奈。也因此,超越了时代和文化背景,可以引起广泛共鸣。
《牯》讲述了与社会格格不入的少年的悲剧,而《一一》更上一层,讲了一个从少年时代就与社会格格不入直到的中年的故事,不同的是,这个中年被迫做出了妥协,他没有用刀子捅向恋人,而是选择逃避。《一一》拍的其实是大多数平凡人的一生。第一次看时,我二十多岁,深为所动的同时,有种人生不过如此的绝望,心境一度很灰。现在我三十多岁,建立自己家庭,更深入的体验到生活的各种方面,才感到杨德昌在其中表达出的镇定、从容。这部电影旨在探讨生命的意义,人面对命运的无奈。但只要你直面生活,有所依归,有所坚持,便能感到平凡之中自有真意。
人一生留下记忆最多的事会是什么呢?无非是生老病死。第一次恋爱和亲吻,婚礼,降生,死亡,以及所谓『事业』中某些印象深刻的时刻。这就是人的一生。
《一一》以台北中产人士简南俊为主线,讲述了他自己和他周围的亲人朋友真实、平凡的人生,完整拼接从儿童到老年,人生的吉光片羽。杨德昌的电影,思想上以真实深刻见称,他总能从平常生活普通事件中看到并提炼出意义,表达给观众。从表达方式上,杨的电影都是叙事诗,和侯孝贤电影不同,杨德昌属于技术流,其电影结构的复杂度(多条线索但并不混乱)、镜头语言都完美的让人无话可说。
初次看《一一》时,我二十多岁,印象最深是婷婷的失恋,她趴在已经变成植物人的姥姥床边,边哭边说,怎么会这样,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世界这么不公平。她是一个中学生,在一个家风严谨传统的家庭,努力读书进了人人仰慕的女校,开始人生第一段恋爱时,是非常投入的。她善良而且也算是美丽,但不及邻居女孩儿莉莉早熟的风情,她恋爱并很快失恋,不想失去爱情的同时也失去朋友。但世界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我看到有人分析剧情说『胖子』(她初恋的对象,莉莉的前男友)杀了英语老师是因为怀疑英语老师和莉莉有染。我觉得不是,我觉得是莉莉用自己的魅力和爱情指使他杀了和母亲通奸的英语老师。他是帮莉莉完成,并非出自爱的嫉妒(出自嫉妒应该去杀柯宇纶)而是出于对爱的牺牲。
婷婷还不懂社会这么复杂,爱情有这么多痛苦。但她开始接触到了,心理上是非常非常抵触的,于是软弱的哭了。然而这就是成长,人每次哭过之后就长大一点。
我也是这样,接受真实社会是一个人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但这个过程伴随着巨大的疑惑,痛苦,自我怀疑,失望,甚至是绝望。
而与之相比,洋洋的爱情就更加简单,他会刻意去冒犯自己喜欢的小女孩儿,偷偷看她游泳,模仿她游泳(差点儿淹死),洋洋喜欢拍人的后面,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你们看不见自己后面啊,所以拍了给你们看。洋洋是全片的神来之笔,但也不必对这句童真又富含哲理的话过度诠释。
电影的叙事在叙述婷婷初恋的同时,镜头交错,补充了父亲简南俊的爱情故事,他的初恋和女儿做了同样的事,带男生去开房,想用初夜留住男人。结果不同时空的两个男生都落荒而逃。简南俊后来对老婆坦承了这次在日本出差时约会旧情人的经历,他诚恳的说,我以为再选一次,会有不同,但结果发现还是会一样。
我的理解, NJ在日本最后一夜,对初恋说,我没有爱过别的女人。我认为这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谎言,NJ爱过初恋,那是中学生的爱,和婷婷的爱情一样,浪漫,虚幻,美好,停在空中。一旦碰到一点点现实就摔的稀烂---她担心他将来会变成又穷又酷的文艺青年,希望她读电机(我擦,我只是被逼考研而已,连专业都定了真的很绝望啊),家人也希望他读电机。现在她离婚光分身家都够过几辈子衣食无忧,所以又来寻找爱情,但她的出发点还是:我现在不再担心钱了,我要爱情。所以在NJ看来,和三十年前没什么两样。
NJ没有爱过别的女人,他的爱情在十八岁时已经完结了。和女人的,和社会的感情已经完结。接下来的,是一天天的过日子。不开心的过日子。全片中他都沉默着,没有开心过。只有插上耳机,闭上眼睛听音乐时,才见到稍微的放松,所以,他对植物人岳母说,有时候早上起来我想,好不容易睡着了,为什么要醒来呢,为什么要醒来面对这么多烦恼,这么多的事。就这样不要醒来,多好。
同样,当深夜回到家,看到太太敏敏独自饮泣,他也是沉默,没有走过去抱抱她,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我猜他早就感到这种空虚和绝望了。敏敏跟着和尚上山清修去了,回来时,已经成植物人的婆婆(敏敏母亲)已经逝世。她自己说,清修其实也没什么帮助。(对,还得给和尚寺庙捐钱)
影片以一场婚礼始,一场葬礼终,婚礼和葬礼上都是同一个虚伪的人,阿弟的朋友同学『美国』在吵吵嚷嚷,不知道这个名字有没有什么隐喻。妻弟的婚礼上,NJ除了陪客的客套话,一句都没说,葬礼上他的同学兼同事大大说,你还回来公司吧,还是你看得准,TMD又砸进去了。唉。。。我TMD也过的很不开心啊。他说了一句话:是啊,整天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怎么会开心呢?
而结果,他也不能停下来去做他喜欢的事,这就是人生。
《一一》涉及的主题,其实在《麻将》里已经略显端倪,现代社会,人性的虚伪,虚荣,现代城市人离开大地,表面丰富的生活现象下,是枯竭麻木的心灵,杨德昌看到这一点生活的本质。拍出来了,大家都恍然大悟。但国内导演能做到的,我没见过。这不光事关导演的认知高度,也关技术。
《一一》里有好几处镜头是拍玻璃窗上映出的人面,敏敏在办公室是一处,台北市中心,立交桥上熙来攘往的车流,灯火通明的大厦,映在一张落寞的脸上。这种效果是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结合,内心的枯竭与外部世界的繁华热闹,反映在镜头下就是如此。
这部电影的叙事没什么奇特,基本是按照时间流,顺序,但有两处急转直下又突然化险为夷,一是阿弟煤气中毒,第一次看,以为他真的看透了,自杀了。其实细想他怎么可能看透,又怎会自杀。还有就是洋洋扑通一声跳下水,啊的一声,挣扎,水波,长久的平静,以为他淹死了。
至于婆婆忽然醒来,给婷婷折纸花,我也拿不准是个梦境还是超现实。为了令电影更真实,建国中学,北一女,都是用的真名字,校服也没有做处理。这一点,香港电影就做不到,唯恐影响到学校。
最后想说,演员吴念真简直比编剧吴念真还精彩的多,他演的太好了。
我是如此喜欢这部电影,会一遍遍的重看。并记下自己的感触。
杜笃之和杨德昌是一对黄金拍档,杨德昌没有固定的摄影师,但录音师从《光阴的故事》开始就一直用杜笃之,从那时起他们一齐开创了许多台湾电影录音史上的第一。《一一》作为杨德昌毕一生之功的集大成之作,录音的精致和用心是十分值得留意的。这里举一些我注意到的典型例子,供诸位品评。
开场的婚宴前云云来大闹,她进门之前,我们可以听到敏敏打电话的声音是在左声道,表示了她的位置,然后云云向右走去找婆婆,这时候敏敏从左面入画,把她拉走。二人从右面出画,下一个镜头只对准婆婆和婷婷,以及婷婷和简南峻,这时候你可以听到云云和敏敏争吵的声音只出现在右声道。这一段录音可以清晰准确的提供人物位置以及人物的运动方向,空间感非常强烈,尤其是左右声道的切换,很简单但很实用的把远近关系体现出来了。可以称之为声音的镜内调度。
婚宴中从NJ遇见阿瑞后闷闷不乐开始,洋洋去扎破气球吓唬女生,我们一直可以听到画外“美国”等人劝酒的叫喊声,但同时又可以清楚的听到镜头里诸人的对话声,这应该是两个录音合在一起的,用不同的电平高低来体现出层次感,再到最后镜头给到“美国”劝酒的时候,这一段镜内的调度是超赞的,每个人动作表情各异,录音也极度清晰,可以十分明了的分辨他们讲话的内容,虽然乍一听一片吵嚷,但是有用的信息都是很大的嗓门喊叫出来的,完全压过其他环境声,而且这是没有用无线mic的。
像上面说的这场婚宴一样,《一一》许多场景都很强调画外环境声,比如阿弟给儿子办庆生宴时候,阿弟、小燕、美国和立忍在屏风后面讲话,这时候我们可以清晰的听见云云等人在屏风外说笑的声音。这时候镜内的话题集中在云云不请自来这件事情上,而画外云云的高一声低一声的讲话正好辅助了这个话题,形成了对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是用声音做镜外调度。
《一一》里的录音经常喜欢声音先于画,在摄影机还没有摇到位置之前声音先入画,比如在医院,简南峻跟大婶说话的时候看到阿弟和美国走来,迎上去。我们先听到他们的讲话声,然后摇镜头,才看到他们走来。接着的这个镜头非常精彩,透过医院的窗户拍摄里面的对影,而且不是简单的对影,而是可以看到景深里人物运动的对影,在远端美国、立忍和大婶三人的动作十分清楚,而且美国的声音仍然清晰可辨,可以想象,那时候摄影机对着玻璃,而话杆向着相反的方向,但是却没有入画,录音位置把握的非常仔细。
《一一》里的对话很繁密,为了清晰的体现对话,许多场景演员用无线mic的清晰度是与机位不一致的,比如下面四个人吃完饭讨论和大田合作时的车内对话,机位在车窗外,却没有听到车外的马路上的嘈杂,隔着玻璃听到的声音却是演员嘴边录到的音量。同样,云云和阿弟在咖啡馆里的录音也是隔着玻璃,却十分清晰。
录音的位置有时离机位很远,比如洋洋从胶卷店跑回学校,在操场被女生抓的时候,机位是在楼顶俯拍,而录音则是在操场上,可以听见清晰的脚步声。
有时录音采用声画对位,声是为了体现画所没有表达出的环境信息,这个镜头是透过学校监视器拍洋洋跑回学校来,但因为没有明确介绍这个监视器是学校的,所以录音就用学生的朗朗读书声来强调这个环境信息,而不像我们常看到的方式是给校门一个镜头,所以声音可以完全不同于画面提供新的信息。
声画对位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段B超镜看胎儿的时候,声音是大田作游戏介绍,内容的契合是完美的而深刻的,把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整合在一起,赋予新的意义。
总体来看,《一一》对声音的处理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用心和精细,应该说单从录音这一点,《一一》已经可以成为后世模仿学习的对象了。
只是一百七十三分钟而已,可是在片尾淡淡的曲子和缓缓的字幕慢慢流淌的时候,我却好像什么样的生活,都在这三个小时里过完了。
这是四年前的电影,非常柔软。但是如果我那时候便看了,注定是看不懂的。而现在,我吃惊而悲伤地看到很多自己在里面。这种感觉,像极了阿弟看到外甥洋洋为他的后脑勺拍的照片一样——“你自己看不到,所以我拍给你看”。
一、阻滞
简南俊在家中翻了半天,突然问自己:“咦,我回来究竟是要拿什么?”
他的老同学从电梯上下来,又跟他一起上去,门关上的霎那:“咦,我下来是要干什么?”
也许是只有在人生被突然事件阻滞的时候,人们才会停下来思考人生意义的问题,衡量自己最初的目标和现在的处境。
简南俊的阻滞源自生意上的不顺。传统的他与急速膨胀的商业文化格格不入,一次与初恋情人的重逢又使他经历了艰难的挣扎。当初因为难以委屈自己的追求去符合爱人的期望,他离开了她,而多年以后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现在的生存状况正是当年的初恋情人所希望的。如果终究是要这样,如果人生可以有第二次,为什么还要分开?
可是当他对她说“我从没有爱过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已经没有选择的可能。
简妻的阻滞源自对植物人母亲的倾诉。她发现,她每天跟母亲讲的都一模一样。早上做什么,下午做什么,晚上又做什么,几分钟就讲完了。“我怎么只有这么少。我觉得我好像白活了。我每天像个傻子一样,我每天在干什么啊?”
于是她选择了入山修佛。可是除了被僧人们要走支票和每天听同样的说教,回到家之后的她发现,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她开始觉得,这一大堆,真的是没有那么复杂。
没有入山的简也一样明白了。他告诉她,“你不在的时候,我有个机会去过了,一段年轻时候的日子。本来以为,我再活一次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还是差不多,没什么不同。只是突然觉得,再活一次的话,好像……真的没那个必要,真的没那个必要。”
二、爱情
婷婷的第一次恋爱是悲剧的。像许多别的失恋一样,第一封情书,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直到第一次分手。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世界不像她想象的公平。
但是背叛她的胖子才是最悲剧的。就连他说那么美的话,听起来都好像悲剧——
“没有一朵云,没有一棵树,是不美丽的。”
唯一死去的是那个一直说对不起,却与学生有染的英文老师。他就死在胖子手下。
阿弟的婚姻则自始至终都在两个女人的打闹中延续。只是生活在不停挣钱和亏损中的阿弟,竟然会在自己初生孩子犯困的录像前泣不成声。
父亲和女儿,分别在东京和台北,同时牵起了初恋情人的手。
日本商人对简南俊的初恋女友说,你是他的Music。
三、老去
简南俊不到十岁的小儿子洋洋鲜活了一整部电影。
他是一个瘦小寡言的小男生,但是充满着生命最本真、最新鲜的活力。
他的出场同样充满了挫败——总是有女生无缘无故欺负他、教导主任硬要说他的气球是安全套。但他总是给人以希望,任何给他以打击的,他总是能够予以还击。他的行动直接、有效、目标明确。当他开始对一个总是欺负他的高个女生产生好感时,因为她的爱游泳,便开始在洗澡间练习憋气,最后勇敢地跳进我们一度以为已经把他吞没的游泳池。
但行动是寻找人生意义的办法吗?人到中年的简南俊的困惑不正是来自于他当初率意的行动吗?
一刹那,洋洋给我们以希望——他爬出了我们都以为淹没了他的游泳池,湿漉漉地回到家;但是瞬间,他又使我们怀疑——在影片的最后,终于肯对婆婆说话的洋洋,却是在婆婆的灵前叙说:“我好想你。尤其是当我看到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小表弟,就会想起你常跟我说:你老了。我很想跟他说我觉得……我也老了。”
也许生活不断制造的困境,最终会悲哀地消耗这股天然的生命力。
四、方式
我在厦门生活了五年,这里夹杂的闽南话,人们互动的方式,我是熟悉的。然而我没有想到过,闽南话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情感。
另外,此片之中,杨德昌使用的是一种立体的、有好多事情同时发生的叙事架构。为了做到这样的层次感,他仍旧使用杜笃之录音。我们可以从声音里听到方向、时间先后、人物远近等等很细微的关系。虽然我没有可以与之配合的好的设备,但是竟然也能享受一些。
整个故事是淡淡的阴郁。杨德昌不无忧伤地告诉我们人们的困惑,关于人生,关于爱情,关于传统,关于道德。然而事实上镜头背后的他也是困惑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什么是幸福,怎样才能得到幸福,得到的真是幸福吗?
我看到了一生
感觉杨德昌的电影总是很节制地表现日常生活,记录生活。看后触动,可并没发现生活之另外可能。06.12.24平安夜观影
1.人们越长大就越看不到自己的后脑勺,所以影片也选择性隐晦了故事的另一面:洋洋湿漉漉笑着是被暗恋的女生救了,胖子是被莉莉诱导杀害了自己的老师。2.医生让全家人给病床上的婆婆多讲话,妈妈哭着说她发现自己每天讲的都一样,早上做什么,下午做什么,晚上做什么,几分钟就讲完了,她觉得好像白活了。3.儿女的情窦初开与父亲的初恋复燃,用神奇的蒙太奇手法重合交织在一起。4.雷电在亿万年无数次的击闪中,诞生了一切生命的最基本单位氨基酸,正如我们在无数的邂逅与接触中,而在一瞬间大脑会爱上另外一个人。某种意义上,两者都是在一刻发生的事。
杨德昌获嘎纳最佳导演奖的影片,近三个小时的影像细腻而漫长,其间没有大起大落,只是一直温和的诉说,可看这平淡的真实,却叫人沉重起来
婆婆,对不起,不是我不喜欢跟你讲话,只是我觉得我能跟你讲的你一定老早就知道了。不然,你就不会每次都叫我“听话”。就像他们都说你走了,你也没有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所以,我觉得,那一定是我们都知道的地方。婆婆,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你知道我以后想做什么吗?我要去告诉别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给别人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我想,这样一定天天都很好玩。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发现你到底去了哪里。到时候,我可不可以跟大家讲,找大家一起过来看你呢?婆婆,我好想你,尤其是我看到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小表弟,就会想起,你常跟我说:你老
我这样说好了,你不在的时候,我有个机会去过了一段年轻时候的日子,本来以为我再活一次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还是差不多,没什么不同。只是突然间觉得,再活一次的话,好像真的没那个必要。真的没那个必要……★★★★★★
杨德昌收山之作,获戛纳最佳导演。1."电影的发明使我们的人生延长了三倍",这部电影似乎在三小时内穷尽了我们每个人的人生;2.远景固定长镜头为主,构图极佳,配乐精简,启用业余演员,极致的现实主义;3.多处对镜子和玻璃反射的利用,精妙绝伦;4.生活化的琐碎细节,金句不断,繁而不杂,意味深长。(9.5/10)
你说婚姻是个什么东西呢,这种相濡以沫带来的就是相对无言,那我们到底应该找一个爱的人一起,吵架,吵到精疲力尽声嘶力竭,一起尝尽人生百态的呢?还是应该找个差不多的人,平平淡淡,看似完满,因为不曾激烈相爱,所以无从争吵。那么,NJ,你幸福么。我本以为我看懂了,想来最后还是没有
《一一》被法国媒体形容为“生命的诗篇”,透过电影传颂吟唱,在叙述一则简单的家庭故事时,真正触摸到“情感的精髓”,以四两拨千金的娴熟技巧交待了少女心事、童年困惑、事业危机、家庭纠纷,以及对宗教的慨叹和对时事的讽刺。9.4
“自从电影发明以后,人类的生命就至少延长了三倍” “本来以为,我再活一次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还是差不多,没什么不同。只是突然觉得,再活一次的话,好像,真的没那个必要。” “你自己看不到,所以我拍给你看。” “没有一朵云,没有一棵树,是不美丽的。” “我觉得,我也老了…”
NJ去了日本,回忆了初恋,却后悔,勇敢的告诉敏敏,敏敏每天和不会讲话的老妈说话,突然发现原来她根本不会表达,她的生活好沉闷。洋洋拍各种人的背影,只因为他们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背影,那有没有人拍洋洋的背影给他看?婷婷是不是我自己?不是,我要当洋洋。单纯的洋洋,如果有谁胆敢取走我的单纯,那他一定,一定没有好下场!
如果电影都是过生活,那我们就过生活就好了
“电影发明以后,人类的生命至少比以前延长了三倍”,当我觉得自己已经看了两个小时,一拉进度条发现才过了三十几分钟的时候,我深刻地理解到了这句话
用三小时去看懂人生,看不懂,活下去就会懂
以一大家子来表现整个人生,从婚礼到葬礼,一切都是轮回。许多事物我们只能看到它的一半,另外一半需要别人帮我们发现。
从一个婚礼开始,到一个葬礼结束。
你知道的太多了 其实 杨德昌很像小波,那么的冷静和尖锐,你看完以后永远不记得他说了什么故事,却一直记得他的句子。
人生的命题我们还没能参透,世界却把我们看老。
年轻的人无法解读的一种电影
杨德昌的电影剧情发展真不是一般的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