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涅斯·瓦尔达,被誉为“新浪潮祖母”的法国女导演 ,1961年的剧情长片《五至七时的克莱奥》是她最广为称道的作品。作为法国新浪潮时期的电影,《五至七时的克莱奥》有着实景拍摄,不追求场面刺激和戏剧化冲突等特点,最突出的则是其生活流的拍摄手法,将整部影片聚焦在克莱奥一日的五点至七点上。本影评则旨在从存在主义的角度浅析这部作品,以下文字皆为个人观点,如有争议之处欢迎一起讨论。
一、世界是荒谬的
对于常人来说,荒谬是自己有一天晨起刷牙,突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而对于克莱奥来说,荒谬则是自己起伏的一生被一副半新不旧的塔罗牌简单概括。
影片开始则是上帝视角的大俯拍,在塔罗牌近景和特写的切换之间,主人公克莱奥的命运也随之揭开:一个给她负面影响的寡妇带她离开了朴素的生活—她身边的女助理、和善慷慨的男子帮助她进入演艺圈—富有但忙碌的男友、很有音乐天分—她的歌手身份、一个邪恶的力量,可能带来坏消息—带着癌症检查报告的医生、一场争吵—感到被作曲家利用的愤怒、新朋友,健谈的小子—在公园认识的年轻军人、病痛—她可能患有癌症,死神—她或许会死亡……
塔罗牌的结果不尽如人意,克莱奥便请求占卜师为自己看手相,但占卜师看了一会却起身拒绝,克莱奥便哭着离开。克莱奥离开后,占卜师关上门打开房间的另一扇房门,她对一个看报的男子说,“她得了癌症,命不久矣”,在这里,观众提前预知克莱奥的死亡。
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痛苦的,生活是无意义的。克莱奥已大限将至,她所做的一切,所重视的一切,在作为旁观者的观众眼里都呈显出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带着这种荒谬感,观众走进克莱奥的生活,忧虑而又带着宿命感的音乐响起,克莱奥缓步走下楼梯,在楼梯旁的镜子前她对自己说“只要美丽还在,我就还活着。”
二、他人即地狱
“他人即地狱”出自萨特的剧本《禁闭》,主要讲述了三个被囚禁的鬼魂,在等待下地狱的过程中彼此不断欺骗折磨,最后他们领悟到,永远和他人在一起本身就是地狱。
在克莱奥的生活中,女助理,爱人,编曲家,友人等他者则构成了她的困境。女助理以各种迷信约束她的生活,对她的内心需求不管不顾,只把克莱奥当做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搪塞她并且阻碍她。她忙碌的爱人则只把她当做一个美丽的玩物,偶尔献上一吻,并不给她真正的陪伴,在克莱奥表示自己生病后却只告诉她“美丽就是你的健康”。面对克莱奥的病情,两个作曲家也只是假模假样的穿上医生的服装,拿上超大号的针筒为她“治病”,他们忽略克莱奥的天赋,通过各种歌曲将她塑造成一个又一个形象,压榨克莱奥的情绪。于是克莱奥离开家,去寻找她的朋友,但朋友的幸福和喜悦依然也让她黯然伤神……
除了身边的人以外,陌生人的凝视也构成她困境的一部分。奉承她的售货员、标新立异的女出租车司机,吞青蛙和扎穿自己手臂的街头艺人,咖啡馆外被枪杀的陌生人等等,无一不侵扰着克莱奥的情绪,也促使她开始思考自己,值得一提的是影片多次出现镜子的符号,每一次克莱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时,其实都是对自己的一次重新审视。
巴黎以咖啡馆著称,瓦尔达两次把电影内景放在了咖啡馆。第一次是克莱奥与等待她占卜的助理,在这一段情节中,瓦尔达运用咖啡馆的镜子将他人的生活投射在克莱奥身边,克莱奥位于画面的黄金分割点上,她旁边的镜子倒映着一桌情侣的争吵。另一旁,助理与殷勤男人的寒暄也让她烦躁不安。
克莱奥第二次来到咖啡馆则是孤身一人,她在点歌机里投币点了一首自己的歌,她在自己的音乐中走过咖啡馆形形色色的人,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以及她的歌曲。通过克莱奥的主观镜头,观众的目光和克莱奥一起掠过咖啡馆每张桌子上陷入烦恼里人们,最后克莱奥走出咖啡馆,来到街道,
街道则是影片大多的外景所在、瓦尔达多次让克莱奥或步行,或坐出租车、朋友的敞篷车及公共巴士上穿梭过这些大街小巷。她从出租车窗往外看,被她美貌吸引的中年司机吻她的手,一群放荡不羁的美院学生因她的美推她的车……她一个人步行穿过街巷往身边看,看到自己被不同的人注视,被不同的目光打量。一个与人群逆行的段落同样值得一提,在这里她与人群背道而驰,这一段的含义简直不言而喻。这些段落运用了大量的特写,手持,主观镜头等等,一方面向观众呈现出60年代的巴黎城市街头,另一方面也呈现出克莱奥等待检查结果前不安、焦虑、忧伤等心情。
三、自由选择,反抗荒谬
存在主义的核心是自由,自由选择则是存在主义的精义,即人在选择自己的行动时是绝对自由的。人在这个世界上,面对各种环境,采取何种行动,如何采取行动,都可以做出“自由选择”。
那么,克莱奥是否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呢?六点零四时,克莱奥打碎一面镜子,她悲观地在破碎的镜子里注视自己,说这预兆着死亡。而在六点一刻,她在公园遇见了某种意义上同样也要奔赴死亡的士兵安东尼。
他陪克莱奥去医院拿检查报告,克莱奥则答应会去车站为他送行,两人在轻柔温情的背景音乐里离开公园,在一个三分钟的长镜头里,克莱奥和安东尼并肩行走,克莱奥慢慢打开心扉。
同样是在车上,当和女助理在出租车上时,镜头多是单人中景镜头,窄小的出租车空间内,每个人的距离都如此遥远。和女友的敞篷车则大多以全景拍摄,两人并肩坐在一起,但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两人又显得如此茫然。而在去医院途中的巴士上,安东尼和克莱奥面对面坐着画面的两侧,他们在注视中交谈,身边的窗外掠过巴黎的风景,他们还看到医生拿着装有新生儿的保温箱,两个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到医院后,两人并没有找到医生,他们在医院的花园散步,克莱奥称赞起医院花园的美景,这时她的心情已经发生了转变。在影片的尾声,他们在花园长椅上坐下,此刻,医生开着车突然出现了。安东尼担忧的询问克莱奥的病情,医生说克莱奥只需要两个月的治疗,让他放心离去,两人如负释重。接下来的镜头又饱含深意,随着医生的离去,两人忐忑的的身影正在他身后越来越渺小……
克莱奥究竟有没有癌症,到底会不会死,瓦尔达在影片的结局依然没有告诉观众,而是把结局定格在两人越走越近,互相对视的那一刻。世界是荒谬的,但人应该在荒谬中奋起反抗;死亡是无法避免的,但人可以自由选择如何死。安东尼说,死在战争是没有意义的,他更宁愿在爱情中死亡。安东尼还说,克莱奥的本名芙罗伦斯是夏神的名字,不过后来他又和克莱奥说今天是夏至,他记错夏神的名字,克莱奥其实是春神的名字。“但是春天在昨日已经过去了。”克莱奥坐在长椅上,她转身看向安东尼,安东尼也转头看向她。
“今天是芙罗伦斯的夏天。”
《五至七时的克莱奥》(Cléo de 5 à 7),拍摄于1962年,其导演阿涅斯·瓦尔达,至今仍然活跃于电影界,去年她与街头艺术家JR合作导演拍摄的《脸庞,村庄》亦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五至七时的克莱奥》这一代表作,聚焦于在时令立夏当天下午五点至六点半——在这1.5小时的时间段里,怀疑自己身患绝症的歌手克莱奥,其内心经历了从恐惧焦灼到豁然开朗的变化,而90分钟的“真实时间”,与电影时长90分钟对应的手法,以及仅有开头短短几分钟的彩色画面,也成为了后来者讨论的重点。
抛开许多讨论,电影里多次出现,具有反射效果的「镜子」,以及在不同场所出现的竖向分隔,还有镜头里的巴黎城市日常街景,吸引了我的注意。以下的讨论,将重点围绕它们来展开。如有错漏,还望指出。
电影里第一次出现镜子,是在克莱奥从占卜女人的塔罗牌提供的讯息里,“确认”自已身患绝症。悲伤的她对着镜子开始哭泣,而后,她下楼离开占卜屋,对着楼道镜子多重反射的自己自言自语。女主角过分关注自己的特点,在此也可窥得一斑。
再往后,女主角克莱奥与镜子的场景,频频出现在电影里。
离开占卜屋来到咖啡厅与女仆见面的克莱奥,两人所坐的位置背后,有着大面玻璃,营造出十分有趣的空间场景和画面构图——镜头首先是对准了两人,接着是克莱奥对着镜子开始哭泣的特写,之后是女仆的正面独白以及背过身去的克莱奥;女仆在为克莱奥擦拭眼泪时,旁边的年轻情侣出现在画面边缘,镜子里是看着克莱奥她俩的咖啡店长与服务员,以及人来人往的城市街景。
当镜头切到克莱奥与旁边的年轻情侣时,画画很有意思:一边是焦虑不安的克莱奥,一边是讨论的情侣,而情侣的对话引起了克莱奥的注意并时不时地观望,两组人物的分隔是镜子的边缘。
离开咖啡厅后,克莱奥与女仆两人来到了帽子商店,里面的不同位位置挂有方型的小片镜子。与在咖啡厅的大镜子不同,当克莱奥对着镜子时,里面反射出来的物象几乎只有她本人(因为镜子尺寸过小,周围的环境很难入内),使得镜子里的克莱奥与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一定的脱离。另外,因为商店里有许多面镜子,前后左右的镜子反射不同位置的场景,空间也变得丰富了起来。
当镜头往后退到商店的橱窗外时,橱窗的玻璃也成为了一面“镜子”,室内的克莱奥与反射的喧闹城市交织,产生了叠加。
买完帽子的两人,搭乘的士回到克莱奥的住处。房间的不同位置,同样摆放有各式镜子,大致在克莱奥活动的范围内,目之所及皆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此时的克莱奥,仍然非常在意外界对自己的关注。
紧接着,换上黑色衣服,离开房间的克莱奥选择出去逛街。在后面的剧情里,与镜子相关的场景包括有:克莱奥在中国餐馆“金塔饭店”前的停留,好友多萝特的化妆镜不小心摔到地上时克莱奥看到碎片里的自己,在街上看到被子弹打穿的玻璃里出现的自己,等等,在此不一一展开。
相比之下,影片里前后出现了两次搭乘出租车的场景—— 一次是克莱奥与女仆两人从帽子商店回家,另一次是克莱奥送好友多萝特回家后继续坐车前往公园。前后两次出租车里,司机座位前的小镜子,也很有意思。在位置上有着区别,第一次是挂在玻璃的底部,第二次是挂在玻璃的顶部,关于这一点,我并不知道瓦尔达是否有意而为之(不排除是我对这一点过份阐释了),但这样的处理确实带来了差异的效果——挂在底部的镜子,反射出的是司机的脸庞与双眼,使得克莱奥处于“被关注”的氛围之下;而挂在顶部的镜子,因为位置的关系,却只能反射到男司机的额头,以及并无对着镜头的双眼局部。这样的画面,与克莱奥的心理变化及自我的认知,是一致的。
镜子的多次运用,带来的效果毋庸置疑。而在开头咖啡厅里的镜子,如果稍加注意,无论是在前文已经讨论的克莱奥与旁边的情侣,还是克莱奥与女仆,不同人物之间存在着“竖线”的分隔。而在后面的剧情里,其他的物体形成的竖向分隔,带来的构图影响,人物关系的效果,以及空间关系的瞬间变化,其精彩同样让人不禁为瓦尔达点赞。
关于这一点,在克莱奥房间里的体现可谓突出——房间内的柱子,钢琴,秋千,床架都在镜头里充当了这一角色。特别是床架,成为了人物关系及活动的重要元素。而克莱奥换好衣服打算出门时与女仆短短数十秒的对话里,屋里中央的两根柱子充分了重要的场景工具。
克莱奥出门之后,竖向分隔的场景也出现了多次,比如克莱奥在中餐馆的镜子前停留,一人来到咖啡厅坐下时旁边的马赛克柱子,克莱奥在街头见到艺人表演刺穿手臂后一脸不适奔跑时的棚架。虽然构成竖向分隔的元素不同,它们的共同点是,将克莱奥“框景”在内,与外界的环境及人群产生了分隔。
克莱奥与好友多萝特从雕塑室出来,坐到车上时,尽管不知道是瓦尔达的安排,还是当时街上场景的即兴发生,两人在聊天时,旁边有位男人开启了屋子的门扇,使得街道单一的进深空间,层次变得意思了起来。
接着,两人来到多萝特男友的电影室里,观看默片时的窗口及墙上的线条分隔,交代出人物之间的关系。
与多萝特告别后,克莱奥在公园里偶遇了即将重新回到战场的士兵搭讪。在公园内的一番对话后,两人搭上巴士前往医院去确认克莱奥的身体检查报告。在这个过程中,同样出现了不少竖向的分隔。人物的关系,当处于构图里的不同位置时,也有些许微妙的变化——从公园离去时,处于竖向分隔的树苗两侧,到两人在巴士时,时而处于竖向分隔同侧,时而处于两侧的交织变化,再到两人坐在医院的花园里,处在两侧竖直的大树中间,此时克莱奥已经基本放下了原先的恐惧与不安,只差医生出现,道出最终的检查结果。
不止于此。这部片的另一个迷人之处,在于瓦尔达的镜头里,流淌出来的1960年代巴黎城市街头。无论是克莱奥步行在街上、与好友多萝特开车,还是搭乘的士、巴士时,巴黎的风光以及街上的行人,都占据了相当大的篇幅。在一些影评里,有人提出疑问——为何克莱奥与多萝特开车在街上时,两人在画面中所处的位置极低这个问题。我私心猜测,是瓦尔达将镜头的高度设成了街上行人的视线高度,希望将更多的画面留给巴黎的城市街景。
同样,街上的行人特写,也多次出现在了瓦尔达的镜头里,呈现出纪录片的痕迹。特别是克劳奥独自从咖啡厅离开后,遇见的行人镜头,与女仆、作曲家、情人、假发等这些熟人(物件)交织出现的那段镜头,我个人非常喜欢。值得一提的是,熟人们在这里出现的皆为正面对称的肖像,正如证件照般,创造了一种画面的紧张和严肃感,侧写了描述克莱奥内心的不安。
此外,克莱奥坐在车里,等待好友去取东西时的街上所见,镜头里的摄影,也非常好看。或许,这与瓦尔达本人的摄影师身份不无关系。
在瓦尔达的90分钟里,我们看到了属于克莱奥的下午五点至六点半,看到了巴黎的下午五点至六点半,而这,何尝又不是我们的下午五点至六点半?
写在最后:个人很喜欢瓦尔达的这部影片,但说来惭愧,她的电影我看得很少。所以,以上的讨论篇幅,不排除只是我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如有错漏之处,还请了解瓦尔达的豆友指出,不胜感激。
一.宿命感——“疾病的隐喻” 在影片得开头,画面内只出现了塔罗牌和不停的洗牌,翻牌的两双手,通过画外音的对话,暗示出克莱奥正在请一位老妇人为她占卜,而占卜的老妇人通过塔罗牌揭示出奥克莱目前的身份和状态,其中包括疾病带给她的威胁。当画面镜头切换到老妇人和克莱奥的脸时,画面从彩色变为黑白。彩色属于塔罗牌的世界,一旦进入现实生活,画面便呈现为黑色。彩色与黑白画面的对比,从视觉上揭示出彩色画面的强悍和黑白世界的无力——一个人无法对抗自己的命运。直到影片的结尾处,命运对克莱奥的裁决也没有被揭晓:克莱奥只是被告知不要太担心和先进行两个月的治疗,医生并没有点明她是否患了癌症,命运看起来仍然强悍和不可知。导演瓦尔达非常擅长在自己的电影中表现一些非典型性的情节和暧昧多艺的结局,并始终避免强列的戏剧冲突和明显的因果联系,在某种程度上,这样的表现方式也显示出对男性所代表的理性世界的反抗。塔罗牌代表的是不可抗拒的命运女神,就像癌症往往毫无征兆地到来。但人类既不能按照理性去分析它,也不能祈求完全解读它。 这样的宿命态度带有典型的女性色彩,反过来也是克莱奥人生道路上的制约因素。除却生病时会去占卜病情,克莱奥的各种行为也被带有宿命色彩的规则所限制。比如,周二是换新装的大忌,所以她买好的帽子怒能立即戴上,只能让店家送到家里;女朋友的包掉到地上镜子碎了一地,使克莱奥情绪大坏,觉得那象征了死亡。克莱奥跟助理说,可能她死了男朋友也不会难过,助理却劝她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挑战命运。 人类历史上,疾病不仅意味着身体的败坏,也经常被附加很多意义。疾病代表人体内部环境的失衡,在某种意义上,生病就是一个初始的自我被一点点异化的过程。而在现代社会中,癌症往往被看作是个体压抑,无力和背离自我的结果,并在跟城市的发展密切相关。桑塔格曾说:“当城市事实上还未被看做是致癌环境前,城市自身就被看做是癌症——是一个畸形的,非自然增长的地方,一个充斥着挥霍,贪婪和情绪的地方。在二战结束后的欧洲,个体这种内在的不安情绪是非常强烈的。对克莱奥说,这些疾病的隐喻强化了她的宿命感,并使他产生了自我厌弃心理和对周围世界的怀疑,克莱奥觉得自己受到了诅咒。 二.男性的凝视 作为一名电台歌手,克莱奥被大众消费的是自己的声音,但她的外表也由此受到大众文化的制约,因此,克莱奥会主动按照男人喜欢的样子打扮自己,使自己成为”被观看“的对象。克莱奥不自觉地按照男性看待自己的目光来看待自己,把自己物化成一个美丽的标本,使得自己被无所不在的男性的凝视所控制。在影片的开头,克莱奥从克莱奥从占卜老妇人的家里走出来,在楼下看到一面镜子,她望向镜子里面的自己,喃喃自语:”美丽的蝴蝶,不要匆匆飞走“,这目光跟男性对她的凝视目光是一样的。对男性来说,美丽标本式的女性对他们的吸引力在于她们没有威胁感,而且可以满足他们的想象,是欲望的安全投射对象;而对女性来说,要想取得男性的喜爱,最重要的途径之一就是自我物化,成为美丽的标本,以满足男性凝视的需要。克莱奥无法想象自己做人体模特的好友那样,坦然地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因为她担心身体上的弱点被男性的目光所发现。在影片中,不同的镜子出现在不同的场合里,用以反映克莱奥在自我认知所产生的变化,不同镜像中的克莱奥,心态也是不同的。克劳奥渐渐的感知到自我的虚妄,她所迷恋的自我不过是无所不在的男性凝视下的女性客体,所以,克莱奥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她把假发摘下,穿上黑色的衣服,带上不合时宜的新帽子。 对克莱奥来说,在所有男人中,对她形成最大束缚的便是那位优雅,慷慨,善于交际的男朋友。每次在他面前,克莱奥总要表现出最好的状态,或者说,是男友希望的状态。而这个男人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克莱奥的感受,不仅由于他总是忙,还因为她似乎并不愿意花费时间来触及克莱奥的内心。克莱奥男朋友属于上层社会,他为克莱奥带来的压迫是双重的,除了性别压迫,还有她所代表的阶层的生存准则。另外,造成克莱奥自恋最深的原因是她没有真正的倾诉对象,情感被长期压制,这是女性长期处于被支配地位的结果,她们只能从男性的目光中学会如何看待自己,最终造成了女性爱的能力的丧失。所以,克莱奥的痛苦就在于——她发现了自己内在的巨大空洞,以及造成这些空洞的原因。 3.在歌曲之外,我存在哪里? 除了男友,克莱奥身边也有其他男性,比如两位事业合作伙伴。跟克莱奥的男朋友相比,这两位小伙子没有权势,也没有金钱,他们靠为克莱奥创作歌曲来获取生存的资本,克莱奥在他们面前没有负担,可以任性地表现自己的欢乐,悲伤和焦虑,两位小伙子也总是想办法逗她开心。但是面对他们,克莱奥的内心独白却是:“每个人都宠我,但是没人爱我。两位小伙子为克莱奥创造了各式各样的歌曲,在不同的歌曲中,克莱奥被塑造成不同的女性角色,有时是任性的女孩,有时是喜爱说谎的女孩,有时是甜美乖巧的女孩,有时是玩弄感情的女孩,有时则是一个神经濒临崩溃的女人。克莱奥感觉自己就要被这些歌曲榨干,在歌曲之外,她不知道真正的自己在哪里存在。 两个小伙子的思维方式是典型的文化工业的思维方式,他们擅长创造出不同的情境,塑造不同的形象,目的是为了自己的作品更好地被市场消费。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地转换思维方式,但却不投入感情。在刚进克劳奥家门时,他们听说克莱奥生病不开心,便找了大白衣,扮成医生逗克莱奥开心。但是,他们的行为只会让克莱奥变得更加懊恼,因为他们随时随性进行扮演的状态让克莱奥感觉到个体的虚妄。当他们说克莱奥反复无常时,克莱奥支持是他们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对克莱奥来说,这两个小伙子虽然没有男友给她的压迫感,但他们创作的歌曲和他们自身的状态,却发展出一种文化工业的吞噬力量,在这种力量的作用下,个体被分离成不同样式,人的情感深度变浅,自我被弱化。 现代社会的文化生产方式对个体精神结构的影响在影片其他环节也有所表现。比如,当克莱奥和助理乘坐出租车的时候,听到广碧里播报着一条接着一条内容完全不同的信息,有洗发水广告,阿尔及利亚战争,中毒工人被下水道冲走,博物馆的开馆时间等,每条信息只寥寥数语,而且下一条信息总是迅速替代前一条,这种信息传播方式使得收听者无法聚焦自己关注的焦点,信息的重要性也被分解。 四.不彻底的女性主义 女性之间的联盟一直被女性作为反抗男性压迫的重要方式,因为,女性联盟建立了一种没有男性的性别连接方式,打破了女性必须以男性为参照的桎梏。但在这部影片中,女性之间的联盟并没有那么成功,而且,影片中出现的女性角色似乎都为克莱奥带来了困扰。 和克莱奥关系最密切的是她的助理,在影片的开头,占卜的老妇人就指出,克莱奥的身边有一个给她负面影响的寡妇,而且着重强调,“她带你远离了朴素的家庭生活”尽管影片没有具体指出,但毫无疑问,这个寡妇就是克莱奥的助理。寡妇处在男权社会相对边缘的位置,但是在影片中,这样身份的女人却不能形成对男权社会的批判性力量,而且,她还带领克莱奥远离了普通人的幸福。在影片中,助理处处对克莱奥进行限制,但却缺乏对克莱奥的真正关心,面对克莱奥的困扰,她只用“小孩脾气”这样的话搪塞。占卜的老妇人对克莱奥也不够友善,她不仅传递给克莱奥负面的信息,而且面对克莱奥的恐惧,她没有一句安慰。克莱奥在出租车上遇到的女司机,看起来非常自我和没礼貌。真正能够让克莱奥放松下来的女性是她的一位从小到大的朋友,这个以人体模特为职业的女孩乐观,阳光,充满活力。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女孩刚出场时就被置身于众人的目光中,不过,在目光中,不过,在众人目光的交织下,她却显得非常自如,暗示出这是一个从男人的凝视中解脱出来的女孩。跟克莱奥的爱情相比,这个女孩的爱情更为平凡,但却显得更加美好。克莱奥身边唯一一个生活自如的女性,并非是一个强烈反抗男权社会的女人,但是她也无法与奥克莱形成联盟,因为她纯净自由的心灵无法完全感知到克莱奥的困境。 克莱奥最终遇到一位能够给她带来快乐的小伙子,在影片最后30分钟,他始终陪着克莱奥,并跟她共同面对了最终的诊断结果。这个小伙子在影片中扮演着拯救者的角色,尽管这个拯救者有一种临时性,因为他马上要离开巴黎,再度返回战场,所以,在这部影片中,女性同盟的不成功和男性拯救者的出现,都使得影片的女性主义立场显得不那么彻底。 影片《五点到七点的克莱奥》在当年一上映,便让人赞叹不已,其中表现出的时间性,纪实性和女性角度,为观众提供了看待人生的一个新方式,就像随着克莱奥的游走,观众看到一个更多烟火气,更为平民化的巴黎。导演瓦尔达用影像展现了克莱奥的恐惧,也展现了巴黎,因为在克莱奥的恐惧,也展现了巴黎的恐惧,因为在克莱奥的身上可以找到当时在巴黎出现的各种现象,而”克莱奥“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名字,只是代表了那个——被各种交织的欲望和权力控制的形象而已。
我发现好电影是能让人忍不住回想并反复回味的,今天我的脑海中总是回想起Cleo那张美丽而不安的面容,我逐渐意识到贯穿全片的看与被看的关系转变。前半部分,Cleo是被观赏的“尤物”。她通过镜子观赏自己,街上的行人扭过头来注视着她,镜头通过大量的特写和正面直视来诱导观众的目光。直到Cleo换上黑裙、脱去假发,她开始意识到旁人的注视,开始回忆之前见到的人们的眼神。我认为裸体的友人对Cleo有着重要的影响,Cleo对裸体的恐惧实质上是对自我的恐惧,“I‘d feel so exposed, afraid they'd find a fault." 但友人的态度则自我而坦然许多——“My body makes me happy, not proud." 带着疑惑和思考Cleo开始学会观察世界了,她注视路途上巴黎的街景,注视友人的背影,注视在公园里遇到的士兵。同时镜头语言也渐渐转向了远景和中景,很少再有Cleo单独占据整个屏幕的时刻。我会将这种关系转变理解为女性的自我觉醒,是一个从“客体”到“主体”的隐喻。最后Cleo终于不再恐惧。"I think my fear is gone. I think I'm happy."
DVD时代没有看过的電影,现在成了电影经典,不看感觉不好意思和别人对话。电影是流动画面,从下午五点到晚上七点而且拍摄也是按照这个时间拍摄,从电影画面里面的路人眼光看,这部电影几乎就是半纪录片创作,长镜头,片中片,各种各样的调度,当然是导演的成名作也是著名的電影代表作,看过而已!
女人拒绝丑陋,害怕平淡,恐惧死亡。她歇斯底里,然后恋物;她卖弄风情,但难掩骚动;她自恋自赏,因此更加自卑。她若即若离,却只愿独善其身;她欲拒还迎,最终选择了释然。“我以为人人都在看着我,我眼里只有自己,这让我疲惫不堪。”
前半部分“美丽”的女歌手不论是形象还是内心都是别人所想的她别人塑造的她虽然光鲜但却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虚荣的驱壳,影片的后半部分从拽掉假发开始她才成为了有血有肉的真自己,怀疑得了“绝症”成为了一个女人的自我破茧而出的契机。。。PS其实真正的绝症是那个“假我”
“只要美丽还在,我就还活着” 星期二不能碰新东西、车牌不吉利、破碎的镜子,哈哈,这么迷信的巴黎人…令人陶醉的摄影,不忍心走神一秒。与观影同步的17:00-19:00时间轴,90分钟的观赏,30分钟的遐想。“亲吻还是想念,亲吻不够就会想念”、“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我都随时奉陪,我总是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人人都宠我,但没有人爱我”、“我的身体让我快乐,而不是骄傲” 爱能让人消除恐惧。游走巴黎街头,上车下车,驻足停留,眼神对视,相互倾诉…最后20分钟就是《爱在日落黄昏时》啊:你的火车快赶不上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现在想想,电影真特么有意思,无论是因为早期的胶卷时长原因,还是因为经济账或观影效果的原因,最常见的90分钟,既能描绘一个人事无巨细的一生,又能表现一群人惊鸿一瞥的一刻。它何止延长了我三倍的生命,更拓宽了我生命的深度。怪不得老有人说我跟谈过十几个甚或几十个女朋友一样,在电影里,那才是阅女无数。
无论装逼与否,新浪潮代表作总能让我不自觉的进行一些行为模仿,譬如一进博物馆就玩笑说看谁跑得快,一到中东国家的宾馆洗手间就装作自己被拷打,一上欧洲城市的街头就旋转着做卖报态,当然是体现某种共同信息趣味的人来疯。看完此片后的次日,我也在下午5点到7点留意了自身。克莱奥怎么能做这么多事!
瓦尔达足够细腻,她精准的刻画出一个悲伤、恐惧、濒临崩溃的女人是如何认识自我的。她频繁使用跳切来展现奇奥的变化——从明星到一个“赤裸的人”。电影到6点30分戛然而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就像那彩色占卜镜头中测试的未来不过是对生命的亵渎,那90分钟的“真实时间”才是生活的真相。
记得第一次遇到这部电影,还是在某大学入学考试的名词解释题上。结果没有答出来,后来面试也没通过。过去至现在的荒也君,看完后认真复习了下自己。
浮华的女歌手因为可能的癌症消息而濒临崩溃,而爱情让这煎熬的两小时柳暗花明。瓦尔达奶奶的新浪潮代表作,在看似不可能的人物身上呈现女性主义,模仿人眼的记录式镜头含蓄而细腻。戈达尔客串的片中片太有趣了~!(今年最后一部电影,2017年ciao)
6月21日看發生在6月21日的電影成就達成。我只是路過來給你一個吻👌🏻 on a tout le temps 👌🏻
彩色塔罗牌开场如同一个被仪式性赋予的人物身份,以及预叙,我们随后与Cleo共同投入黑白的世界中,一切命运似乎都已决定,一切都是病态而残缺的,自由意志不再可能。Cleo所畏惧的,恰好是组成《五至七时的克莱奥》这部影片的重要元素:时间绵延,而这正是一部“实时电影”。随后她逃了出去,逃出了“众人之妻”的异化状态,逃出了空旷的房间,街道是其焦虑的外化,一方面是Cleo对于绵延的逃逸(雕塑是永恒的此在,而电影则是永恒此在的回归),另一方面,则是不祥征兆的闯入。与此同时,瓦尔达给出了一条存在主义式“拯救”的道路,从“未来的时间”转向“余剩的此在”。
瓦尔达第一部女性主义/剧情长片,客观现实与抽象意识,人生与艺术,公众与个人,客体与主体,对立暧昧及二元化。片头塔罗牌之后全部为黑白,两小时流逝的时间内巴黎街头林林总总的人群风物,被癌症恐慌占据的畸变视角。“电影书写” 结构细节,身影常出现在镜子里
一个女人生命中的一个半小时。故事时间和影片时间等长。其实可以更先锋一点,全片黑白混用,凡克莱奥的主观镜头皆用黑白,其余则用彩色,镜头调度上也多做一些分立(所谓不分享画面空间)。瓦尔达的片子真是好,结构精巧,叙事流畅,情感充沛。本片音乐有结构性的作用,主观镜和移动镜头也颇赞。
很喜欢本片的摄影,稳重而生动、有重点。瓦尔达34岁时拍出的代表作。从细腻的女性视角出发,达到一种普遍人性的释放。巴黎街头的一切人和景在等待诊断结果的女主人公眼里都有了象征意义,但最后观众跟她一起意识到,自由来自象征符号褪去后的生活的真实。片中片「在桥上」也是一则隽永的哲理小品。
#重看#想不到这么一部泛着轻快幽默,散发轻盈气息的影片,其实关乎死亡侵袭的恐惧与焦虑。现时真实时间与电影内置时间同步,代入角色感受分分秒秒的折磨,时间汩汩流淌在影像中。结构相当工整,以脱假发为分水岭,意味她自此褪去外在的浮华虚荣,开始自省内敛;从高傲的受宠玩偶到留意周遭普通面孔,众声喧哗的言语化作无数宇宙碎片,一切仍在既定轨道上运行,唯有自己失落在难以启齿的黑洞,这种混乱失序与大量运动镜头结合,极其美妙。印象深刻:1、插播数次阿尔及利亚之战;2、小奶猫抢戏(瓦尔达真是猫控啊!)3、插入短片《麦当劳桥上的未婚妻》,可爱。4、充满各种死亡征兆的暗示,镜子的分裂。
没想到是这样中产的Cleo。不过也恰如其分,中产才拥有钟表和“时刻”。所以最后士兵人为将“七点”提前,是一种来自无产的反叛。多余的半个小时,是给爱情的吧。
很难想象瓦尔达如此严肃地探讨了生与死的问题,科琳娜·马尔尚简直像是安东尼奥尼的莫妮卡·维蒂,只是她并不那样无所事事,而是如此焦躁不安。女主角观看着路人,路人的私语时常清晰可辨,那些在电影里往往一闪而过的存在,被瓦尔达的摄影机赋予了至高无上的主体地位(拿过相机的人,一定会了解那种警惕的凝视;镜头就是权力的化身),这就是她作为导演的权力,也是她作为人的关怀:对主角,对路人,对生命,对一切……她从未改变。
他害怕战争,而她害怕癌症。在他面前她不再是个惹人怜爱的洋娃娃,而是她自己。这是瓦尔达的女性主义观点,也是一个女性自我寻找与完善的过程。且不说电影时间与真实时间的完整对应,电影里的空间分割也令人惊叹:克莱奥在帽店的玻璃橱窗与镜子间穿行的流动影像暗喻克莱奥的复杂心境。
1.不仅电影与真实时间同步,还再现了死亡恐惧与寻求真我的心理时间。2.快切的主观镜头-街边行人+相关人物,咖啡馆顾客描摹,橱窗/镜中叠影。3.高达与卡里娜的无声短片,摆脱墨镜与脱去假发,戴不合时宜的黑帽,人体模特的隐喻异曲同工。4.与临行士兵(另一"将死之人")的邂逅让克莱尔袒露自我。(9.0/10)
很多人说瓦尔达是“女版戈达尔”,要我看比戈达尔细腻多了。尔达已抵达,达尔未达尔。